在大革命時期,海陸豐人民在彭湃的領導下,點燃了農民運動的第一把火炬。鬧農運,搞武裝,建政權,在全國樹立了光輝的典范。許多優秀的共產黨人拋頭顱、灑熱血,許多革命群眾聽黨話、跟黨走,留下了許多可歌可泣的故事,農會鄉司黃雨陽就是其中的一位。
舊社會在地主階級的壓迫和盤剝下,海豐農民過著十分艱苦的生活,有民謠為據:“農民兄弟真凄涼,住間草屋透月光。雞啼出門夜暗歸,鐮刀放落已無糧。”海豐北部山區因生存環境惡劣,更是苦上加苦。1922年6月,彭湃在家中組織了第一個農會,將自家的田契燒掉,發動農民加入農會。1922年冬,27歲的黃雨陽陪同伯父黃臨文親自到城東找到彭湃,介紹了家鄉農民的困苦,希望他到南坑屯發動農運。彭湃欣然前往,在南坑屯的黃氏宗祠作演講。黃雨陽遵從黃臨文的安排,發動了鄉鄰七八個村的貧苦農民數十人前來聽講。彭湃站在祠堂的長桌上侃侃而談,他說農民不是一出生就低人一等,是地主老財的盤剝和反動政府的苛捐雜稅造成大家的貧困,大家只有團結起來,與封建官僚和地主劣紳作斗爭,才有出路。村民被眼前這位地主階級叛逆者的真誠所感動,官背洋村的余坤,聽后便帶領大家喊起了“齊心加入農會”“反抗地主剝削和壓迫”等口號,這出自農民群眾內心的呼聲,久久在山村回蕩。鄉親們回到各村都按照彭湃部署建立了農會。第二年,官背洋村的余坤還把蓄意加租的海城惡霸地主朱墨告上了法庭,最后在農會的支持下取得了勝訴。這一起訴訟顛覆了“窮不與富斗”的定律,極大地鼓舞了農會成員的斗志。
1925年12月,彭湃在黃臨文的帶領下又一次來到南坑屯的黃氏宗祠召開各鄉農會干部大會,參會人員除南坑屯的黃臨文、黃雨陽、黃進來、黃觀連、黃戊運、戴阿滿之外,還有大園里村的鄭娘金、下塘蔭村的張橋、樓下村的黃阿奎、十三坑村的“洗鍋水”(綽號,女性,姓張)、十三坑村的孫木蘭、孫金有、孫乃錫,還有公平橋子頭村的湯乃保、柴頭塘村的林潭吉。彭湃向大家介紹了兩次東征后的海陸豐革命形勢的發展,號召大家加強農會的建設和農民自衛隊的組建,堅決捍衛農會的勝利果實。大會還決定成立大鄉農會,由黃臨文擔任會長,黃雨陽與張橋任鄉司,黃阿奎任文書,鐘阿滿任婦女聯絡組組長。農會如火如荼地發展起來,同時還建立了一支30多人的農民自衛隊。此后,海城、公平的地主再也不敢到南坑屯一帶收租。
1927年4月底,海陸豐爆發了第一次武裝起義,敵人反攻海城時,數萬農民自衛軍主動撤到海陸豐北部山區的麻竹、朝面山、黃羌圩、新田、激石溪一帶。距南坑屯僅有數里路遠的松林高車埧福館是海豐農軍的主要集結地。農會鄉司黃雨陽、張橋根據農會會長黃臨文的布置,為農軍籌集軍糧。黃雨陽冒著酷暑挨家挨戶進行革命宣傳,動員群眾自覺捐糧捐物。當年10月9日,南昌起義部隊1200多人到達中共東江特委駐地朝面山,駐在黃羌圩的中共海豐縣委書記張善銘早就得到消息,派出干部發動黃羌各地農會到朝面山慰問起義軍。10月9日凌晨,明月當空,崎嶇的朝面山羊腸小道沿途都是勞軍的農友,28歲的黃雨陽抬著伯父黃臨文捐獻出來的肥豬,滿身大汗,氣喘吁吁,只好在山坳上停下來歇腳。身旁擔著物資的農友川流不息,擦肩而過。黃雨陽已深感到革命高潮的到來,他不顧勞累,抬著重擔又匯入人流。黃雨陽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氣,連續幾天,他帶領南坑屯的農民自衛隊每天不間斷地挑著物資到朝面山慰問起義軍。他的突出表現受到黨組織領導的重視,不久他被林潭吉任命為南昌起義軍的物資采購站的負責人。他找來了老搭檔張橋,兩人每逢圩日都前往公平趕集。他們躲過國民黨特務的眼線,到“賣魚進”(綽號,真名邱進)的仁記商鋪、鐘炳文的米鋪等同情革命的商人那里采購糧油、布匹和草鞋,又通過秘密運輸線運回南坑屯黃氏宗祠,然后連夜派挑夫隊繞過敵人設立的路卡,送到朝面山。
1928年3月,海豐縣蘇維埃政權被敵人顛覆,海豐縣黨組織轉入地下。當年8月,黃臨文在西坑被敵人抓獲,他寧死不屈,壯烈犧牲。黃雨陽組織村民骨干,冒著生命危險把黃臨文烈士的遺體搶回本村安葬。黃雨陽痛失長輩和領導,心中悲痛難于言表。在此前后,在南坑屯第一次聽彭湃宣傳革命的鄉親已犧牲過半,他決心繼承先烈的遺志,將革命進行到底。1929年10月,紅軍四十九團在朝面山成立,黨組織又恢復了在各地建立的后勤處,黃雨陽又干起了老行當,在白色恐怖之下,每次都冒著掉腦袋的危險為紅軍采購物資。1931年初春,黃雨陽的妻子戴巽妹與張橋的妻子相繼懷孕,黃張兩人為了革命事業商議兩家人將命運連接一起,決定如果生下一對男丁,結為兄弟,如果生下一對女嬰則結為姐妹,如果生下一對男女則結為夫妻。兩人還于當天跪拜,對天盟誓:如一人為革命犧牲,幸存者要擔起兩家的責任。當年農歷十一月初一,黃雨陽添了個兒子取名黃柏生;張橋于農歷十一月初九也添了個兒子,取名張帝松。這兩位男兒遵照父輩的誓言,親如兄弟八十載,這是后話。
1932年冬,地下交通員黃戊運奉命送信到中峒,途中在西坑被國民黨戴可雄的部隊抓獲,被施以多種酷刑,要其說出地下黨組織的名單和聯絡接頭地點。黃戊運寧死不屈,最后被關入死牢,準備擇日槍決。地下黨組織獲得情報后,考慮到黃雨陽的妻子戴巽妹的弟弟戴火財在戴可雄手下任職,便將營救黃戊運的任務交給了黃雨陽。黃雨陽孤身闖進敵營,找到內弟戴火財之后,直接說明來意。戴火財嚇得面如土色,難為情地說:“姐夫,這是一個要槍斃的人,如果事情敗露,你我兩家人的性命都受株連,請三思而行。而且,我本人并不負責囚犯的看守,也有心無力啊!”黃雨陽遇難而進說:“內弟啊,姐夫從沒有求你,今天冒死來求你,證明這個人對姐夫有大恩,我不能眼睜睜看他去死,否則我一輩子不能安寧。”妻弟拗不過姐夫,就把獄長介紹給黃雨陽。黃雨陽早有準備,及時把地下黨組織籌備的錢銀送給了獄長。
當晚深夜,黃戊運突然發現牢門沒有上鎖,便推開牢門,環顧四周也沒有發現哨兵,便機智地逃離了虎口。他經黃麻田到公平高沙塘尾村的表弟家,此時天已蒙蒙亮。其表弟見到大難不死的表哥十分高興,又怕受到連累,急忙趕到南坑屯請黃雨陽將黃戊運帶走。因白天不便行動,夜幕降臨時黃雨陽帶人把滿身傷痛的黃戊運抬回南坑屯村藏起來療傷。
次日,天剛蒙蒙亮,戴可雄部隊數十人突然包圍了南坑屯,黃雨陽接到暗哨的報告后,急中生智,將黃戊運藏在剛生完小孩的村婦床底下。敵兵闖進民房掀開產婦的蚊帳,見被驚嚇正在啼哭的嬰兒的眼睛還沒睜開,連聲說:“衰,衰。”退出了房間。原來,當地有一個風俗,男人因恐晦氣絕對不進產婦的房間。
幾天后,黃雨陽又按黨組織的安排,把黃戊運送到馬宮,乘船到馬來西亞,以躲避敵人的追殺。黃戊運到了馬來西亞后,不久便參加了愛國僑領戴子良的抗日組織,到各地募集財物支持祖國人民的抗日戰爭。1979年,祖國改革開放后,70歲高齡的黃戊運回到海豐。他通過鄉親打聽黃雨陽的下落,可惜黃雨陽已于10年前逝世。黃戊運見到黃雨陽的兒子黃永生時,老淚縱橫。他翻開自己的內衣,露出當年被敵人用錫茶壺燒紅燙壞的肚皮傷疤,淚流滿面地說:“當年如果不是你父親冒死相救,我早成了戴可雄的槍下鬼。”
新中國成立后,黃雨陽心懷滿腔的熱情參加清匪反霸和土地改革,并帶頭走合作化的道路,從沒有因自己的紅色歷史向人民政府要求特殊的待遇。然而他又為這段歷史自豪,一點一滴地給子女講述。其兒子黃永生讀過幾年私塾,不僅記錄了這段歷史,而且傳承了父輩的紅色基因,先后把三個兒子送進軍營,履行保家衛國的使命,其中三子黃炳文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榮立三等功。
溪墘鄉的紅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