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偉棟
在《紅樓夢》里,作者并無直接寫薛蟠的妻子金桂出軌,但根據第九十一回的蛛絲馬跡,可見她確實出軌,與所謂的“過繼兄弟”夏三有不正當的男女關系。
金桂的外號“河東獅”,一副潑婦模樣,整天大吵大鬧,讓人不得安寧??墒峭蝗挥幸惶欤鸸鹜蝗蛔儼察o了,書上說,“且說寶釵母女覺得金桂幾天安靜,待人忽親熱起來,一家子都為罕事?!闭^“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向潑辣的金桂居然變得乖巧了,難道是洗心革面?這顯然不可能,正所謂“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在沒有受到重大變故、外在影響的情況下,不可能突然改變性情。有跡可循的是,原來,是她所謂的“過繼兄弟”夏三來了。但這是否真是她的“過繼兄弟”呢?
從許多細節來看,金桂與夏三偷偷摸摸,不像“過繼姐弟”。
這天,薛姨媽在丫鬟同貴的陪同下來金桂房里看她,不想,“走到院中,只聽一個男人和金桂說話?!闭堊⒁?,這是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很難讓人不懷疑他們有什么正常的男女關系。在《紅樓夢》里,幾乎每個主子都至少有一兩個丫鬟在身邊,怎么這時金桂身邊就沒有一個?顯然被支走了,哪又為何要將其叫走呢?有什么事要偷偷摸摸來說?可見,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
隨后,“同貴知機,便說道‘大奶奶,老太太過來了。’說著已到門口。只見一個人影兒在房門后一躲,薛姨媽一嚇,倒退了出來。”這里有兩個細節:一是同貴所謂的“知機”,顯然知道了他們有一層特殊關系,來個提前預警,好讓金桂與這個男人早分開,避免尷尬的局面。二是這個男人為何要“一躲”呢?如果是光明正大,大可以堂堂正正出來,顯然是內心有鬼,十分心虛,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才要躲躲閃閃。
后來,金桂解釋說:“太太請里頭坐。沒有外人,他就是我的過繼兄弟,本住在屯里,不慣見人,因沒有見過太太。今兒才來,還沒去請太太的安?!彼绻娴氖墙鸸鸬摹斑^繼兄弟”,用得著躲躲藏藏嗎?所謂“不慣見人”指的是見薛姨媽之類的家長,但為何要將其他人也支走?難道也不能見見金桂的先生薛蟠嗎?這顯然不合常理。倘若是一個正常的“妻弟”來訪,是十分必要與薛家的長輩提前介紹,既是標準禮儀,也可避免尷尬,這才是正常的??山鸸鸶緵]有“事前公開”,那他們怎么可能是單純的“親戚”關系?
后來,薛姨媽走后,金桂便向夏三說:“你坐著,今日可是過了明路的了,省得我們二爺查考你。我今日還叫你買些東西,只別叫眾人看見?!毕娜绻娴氖墙鸸鸬摹斑^繼兄弟”,為何怕她先生薛蟠來“查考”呢?親戚之間,不是應該互相了解近況、噓寒問暖嗎?怕老公知道對方的具體情況,只有一個可能:他是出軌對象。再者,“過繼兄妹”之間的人情往來,買土特產互贈不也是正常的嗎?為何要“躲閃”?除非這是情人之間的定情信物或禮物,才要遮遮掩掩,懼怕別人知道其中的秘密。
從許多細節來看,金桂與夏三動作曖昧,像情侶關系。
書上說:“(隨后),夏三道‘這個交給我就完了。你要什么,只要有錢,我就買得來。’金桂道‘且別說嘴,你買上了當,我可不收?!f著,二人又笑了一回……”金桂與夏三在房間里有說有笑,不像打情罵俏嗎?怎么看都像情侶,怎么可能是所謂的“過繼兄妹”呢?如果是正?!靶置谩标P系是:彼此說笑止乎于禮,閑聊家常,互相關心,如此而已,哪里能越雷池一步?
書上后來說:“從此夏三往來不絕。雖有個年老的門上人,知是舅爺,也不常回,從此生出無限風波,這是后話?!睘楹螘皬拇松鰺o限風波”?因為明眼人看得出來,所謂的“過繼兄弟”根本就是門面上的話,哪里有半點像兄妹模樣?那個“年老的門上人”,從稱呼上看,不過是個將近退休的老保安,按正常邏輯,他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自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去多管“閑事”了。可是,人多眼雜,夏三到薛府上來來往往,總是會被人看見的,難免有人竊竊私語,釀成“無限風波”實在不足為奇。
曹雪芹取名也是有藝術的,所謂“夏三”不正是諧音“下三(爛)”嗎?夏三沒有道德羞恥感,大膽到薛府上偷情,起這個名字真是名副其實。
讓我們回到開頭一幕:為何金桂會突然不做潑婦,反而安靜下來,變得待人熱情?原來,她最近是在約會情人——只有熱戀或出軌中的男女,才會忘乎所以,忘卻家庭的瑣事。
在《紅樓夢》里,賈府、薛府表面上處處鶯歌燕舞,一片歌舞升平,實際上處處都是亂了秩序的事,比如男娼女盜的現象比比皆是。正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從賈府到與其沾親帶故的薛府的圈子越亂,人物的結局自然好不到哪里去——隨著最后賈府的被抄家,大家“樹倒猢猻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