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妙君
整座的山,林木豐,花草繁,藤蔓茂,找不到任何一處空缺不屬于植物。
一灣小村擱于懷中。筆直干凈的巷弄縱橫交織,屋舍儼然,每間小瓦房的后墻齊人高處各開兩個方窗,墻外每口窗上都貼著紅聯四字橫批,經著一年風雨的洗刷,紅艷已消淡,卷起的邊角似乎正急等著離開替換,但“福地生財”、“風調雨順”的墨跡更顯蒼勁穩健。一溜兒望去,一張張春的祝愿整齊向前,倒是別處不曾遇過見的美景。只是奇怪屋舍正門多是大門緊閉鎖當道,唯村中“馮氏祖祠”門戶大開。太安靜了!村中石砌水井映著藍天,碧波蕩漾,幾株竹草在井沿顧影自憐。蹲下身子,彎腰伸手即可掬清泉,一縷清涼由指尖沁透心田,影在水中晃著笑,襯著藍天白云,見不著底。
沿鋪好的水泥道繞山徒步。
靠山的一邊,香蕉林,洛神花,野山菊……恣意張揚,路的另一側恰如穿越時空:“蒹葭蒼蒼、萋萋、采采”,我踮起腳尖,在蒼蒼茫茫的蘆葦間隙往外張望:淺淺的水里,天空、水草倒影清澈;淺淺的綠鋪滿微微隆起之地,余下多為黑色沼澤……伊人在何方?白鷺呢?
“驚飛遠映碧山去,一樹梨花落晚風。”
“漁翁歸后汀沙晚,飛下灘頭更自由。”
遠山青黛,藍天白云,我想象著萬鳥歸巢,滿塘鷺鷥的壯觀,眼前卻如畫布靜止呼吸。
信步向前,不足一小時的光景我已繞山一周,環村一圈。
站在村口樹下陰涼處,約五六十歲,黝黑健壯的熱情阿伯有問必答:“有的,我看過的。白鷺鷥,多了,烏鴉、野鴨、黑天鵝都有……那幾年,不是抓麻雀嗎?炮筒轟幾次后就少了,然后就更少了……春天來吧,白鷺很多……不能上山了,好多年沒人上去了,過去,有人來捕獵的,這幾年,不敢了。沒有路,上不去的……我們是蠔民,有補助,村里建設好,衛生都包干到個人的……身后這條路過去,就是晨洲,晨洲蠔,價格越來越高了……鄉里安靜,舒服,習慣了……快了,聽說要建濕地公園,規劃好了,你下次來,可能就不是現在這樣了……”
望著山上密林,踢踏腳下小石子,幾個月不見雨,灼熱冬陽下這里的空氣卻依舊春天般濕潤清新。大腦閃電告密:這不正是我們在云南西雙版納熱帶雨林里呼吸到的味道嗎?想起那時導游逗我們,拼命多呼吸幾口最值錢的濕潤空氣,別處難覓了。可想不到,就在身邊,就在汕尾,我們也有這樣值錢的濕潤的空氣可呼吸。
貪婪采摘山腳下六戶村民懶得理的幾樹洛神花。“坐上花光欲照人,深疑花是洛中神。”香妃呀,你的美麗,你的鮮艷,你的酸甜無異于他處之成長,但或許在他處眾人對你的身價趨之若鶩之時,深居此處深閨的你是否早已一年又一年淡了年輪,靜了光陰?
“亞洲村”,初聞此名我忍不住想大聲哼唱:“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我們亞洲,河像熱血流;我們亞洲,樹都根連根;我們亞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纏玉帶,田野織彩綢……”想象著該是何等豪氣壯觀的大村莊才敢冠以此名,當聽說是“萬鳥歸巢”的少有濕地保護區時,更是浮想聯翩,把詩情畫意暢游幾番。
就這樣安于一隅,一座小山,一片濕地,幾排屋舍,兩口水井,幾戶人家,一桿紅旗,一棵巨柏,一株古榕……喜歡你,愛上你。希望就這樣沒人打擾你,如此靜好微笑,待春來,蟲豸歡,百鳥鳴。卻又盼著深居閨中的你能讓眾人所知,欣賞你,呵護你,歡喜你。
伊人,在水一方,盼君否?